医学系终于迎来第一堂解剖课，江南音甚至紧张得前一晚上都没睡好，这天早晨，她顶着精神不济的脸，扶着回学校休养的周平欢走入了课堂。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在看到大体的那一刻，江南音还是掐住的自己的大腿肉，控制住自己不表露出害怕的情绪。
“哪位同学上来，我亲自指导？”解剖老师环顾整个教室。
“我！”江南音第一个举手，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走上了讲台。
“这位同学，勇气可嘉。”老师笑眯眯地赞许道。
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失去了弹性和纹理的皮肤，干涸的多肉植物般的触感，带着奇异的水泽，江南音的头皮开始隐隐地发麻。江南音保持着得体而从容的微笑，视线紧随着老师，并时不时地点头，手也利索地根据老师的指导做着动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老师所讲的东西，她几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堂课下来，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湿透，手似乎也没有了知觉。
终于下课了，江南音紧绷了一节课的神经，在同学都走完之后才松懈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腿脚发软，两手在背后交缠着，紧扣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江南音，南音！你怎么了？”周平欢见她有些魂不守舍：
“刚才的大胆不会都是装的吧。”
周平欢倒是神色如常，她的父母都是医生，从小就在医院氛围的耳濡目染下长大，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
“怎么会，我怕过什么。我可是有名的江女侠，这都是小场面。”江南音强颜欢笑着。
可是江南音都不知道怎么和周平欢走到了食堂，怎么排完了队，怎么打好了饭菜，直到坐在了桌上，周平欢都开始吃了起来，江南音才回过神来。看着餐盘里的肉食，她的筷子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眼前的肉似乎幻化成了她刚才所触碰的大体，她放下筷子，呆呆地注视着餐盘。
食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啪得一声，两个餐盘落在了桌子对面，江南音和周平欢抬眼一看，是沈旋和路迟。
沈旋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材质衬衫，隐约地勾勒出他的线条，配上他的黑框眼镜，显得干净又清爽。路迟倒是惯常的运动装扮，他落座在周平欢的对面，却别别扭扭地没有打招呼，假装对面的人素不相识一样。反倒是周平欢，因为上次医院的事情，对路迟颇有几分好脸色，从容地打了招呼。
沈旋坐在江南音的对面，只看了一她一眼，便察觉出了江南音脸色不对，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低头，担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在问，你还好吗？
江南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
“你俩的对话是加密的吗？”路迟凑近贱兮兮地问。
沈旋他们三人齐刷刷看着他，给了一个白眼，路迟悻悻地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埋头吃饭。
江南音勉为其难地喝了两口汤，沈旋在手机相册了翻了翻，再看江南音的状态，似乎心中了然，他将筷子伸到江南音的餐盘中，一块一块将肉挑到他的碗里。江南音的眼睛瞬间泛起了酸楚，沈旋什么都没有问，却看穿了她此刻的脆弱和害怕，她眼神委屈，嘴角却忍不住咧起来。
“傻不傻。”沈旋看着江南音的模样，轻声说了句。
“当然傻了，人家肉都被你挑走了还在笑，沈扒皮。”路迟一脸的不可置信。
“闭嘴！”沈旋和周平欢同时向路迟喊道。
“对了，袁声意呢，怎么没一起来。”江南音这才还了一点魂。
“袁声意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叫他吃饭还说没胃口。”路迟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刚才被他们多次禁言，继续接话道：
“但是很奇怪，刚才我们出来吃饭，他又对我说，别走。”他模仿着袁声意的样子，夸张地伸出手。
“你们知道吗，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路迟似乎自以为很幽默，看了一圈，见没人理会，只能自己接下去：
“福尔...”
噗，江南音还未吞下的汤瞬间喷了出来，沈旋的衬衫全面遭殃，胸前一整片都湿透了，旁边的周平欢更是呆若木鸡。
“...康。”路迟愣愣地吐出最后一个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对不起，对不起。”江南音连连道歉，说着抽出餐巾纸，蹲在沈旋座位旁边在他胸前擦拭了起来。
“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周平欢见形势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赶紧收拾好餐盘，筷子敲了敲一旁还看得津津有味的路迟，做出“赶紧走”的嘴型。
“我扶你我扶你。”路迟半天才反应过来，扶上周平欢匆匆离开。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周平欢戳了戳路迟的头：
“榆木脑袋。”
“我好像还没吃饱，嘿嘿。”周平欢无奈地摇摇头，只能任由路迟把她扶进了小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