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年新下的岭南莲子,今年宫中废掉了地方进献特产的规矩,臣妾吃不惯岭北的莲子,便让臣妾父亲托人从岭南带进宫来了一点,口味与宫里的不同,臣妾时常自己在小厨房做一点解解馋,太后娘娘可以吃个新鲜,喜欢的话也可以多带些。”
那莲子颗颗饱满,晶莹剔透,宛如珍珠般圆润可爱。经过精心炖煮后,变得异常软烂,只需轻轻一咬,便能感受到它在口中化开的美妙滋味。与御膳房所做相比,这道莲子羹更多了一份清甜之味,让人回味无穷。
柳瑾儿微微低垂着头,手中拿着一把勾金彩莲纹的勺子,小心翼翼地轻抿着碗底的莲子。她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碗莲子羹。只见她先是将莲子碾碎成几块,然后又耐心地将较大的块状再次碾压得更为细小。随着她的搅动,那些细碎的莲子逐渐融入到汤中,与点点靡粉相互交融,形成一片如云似雾的景象,慢慢地在汤中扩散开来。
“惠太妃有心了。”
宋昭用了一口清茶解腻,用帕子轻轻拭了嘴角,对身边仆役挥了挥手,身后仆役盛着各式杂用退下,柳瑾儿也对着自己宫里的仆役使了个眼色,她身后的宫人也陆陆续续退下,只剩个史官坐在外间的小矮墩,静静等着里间两位贵人开口。
“这里没有外人,臣妾还是像先帝在世时候叫你一声妹妹可好?”
柳瑾儿微微垂眸,不置可否。
“妹妹是打算为那个早死鬼守活寡?”
“咳、咳、、咳、”
柳瑾儿料想今天见面宋昭会发难,但没想到会从这里发难,隔壁史官还在听着记着呢,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她不治宋昭的罪,这让史官传出去,哪怕是是她父亲在朝中颇有威望,恐怕也难以交代。
宋昭见她不回话,又继续发话,“那个早死鬼死了四年,你躲了我四年,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们都已经相识了十多年,多少年的情谊就为了四年前死了的那个男人,就这么断了?”
“我们两家在宫外早年算不上有多亲厚,不过早年有宗室亲家,互相贺过几场宴,赏过几次花。听哀家母亲讲,哀家周岁的时候太府卿夫人也抱过哀家,都二十几年了。”柳瑾儿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两家的旧交。
“如果不是为了让太府卿那个糟老头子致仕,你是不是再也不会来见我?柳瑾儿?”
“……惠太妃言重了,宫中节令宴会少不了我们姐妹们共叙家常。哀家不过是前朝事忙,少在后宫走动罢了。”
“柳瑾儿你越来越滑头了。”
宋昭一句比一句放肆,柳瑾儿依旧平静着回话,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惠太妃慎言。”
“……”柳锦儿心中其实五味杂陈,实在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她。这么多年来,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与她见面,其中缘由也正是如此。
在她眼中,当初后宫的事情已经伴随着先帝的去世翻篇过了,如今前朝局势纷乱,柳锦儿一心只想着前朝如何治理,天灾之下如何安民,曾经后宫中的是非曲折,她无心也无力再去想谁是谁非,但宋昭还在乎过去种种,似乎每次见她都要论个明白。
“安玉公主今日可好?今天怎么不见她一起来听戏?”柳瑾儿缓缓开口。安玉公主就是当朝的长公主,也是宋昭亲生的女儿。
“……御史家宗亲里像是出了什么乱子,亲家母回了宗族,就让荣荣在府里主持世事,这几天忙的,臣妾就让她少宫里宫外的跑了。”宋昭像泄了气一般,回的有气无力的。
“近来太府卿的身子也不太利索,妹妹我本想让安玉公主代替太妃前往床前尽尽孝道,但又念及安玉公主已然这般辛劳,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呐。”柳锦儿稍稍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怜子之情乃人之常情,想必太府卿大人也是时刻挂念着太妃。依我看,倒不如太妃出宫去……”
宋昭似乎有些错愕,愣在那里没有反应。
“怎么,太妃不愿意出宫?”
“臣妾……并非不愿,按照太祖开朝以来立下的规矩,臣妾的年纪原本就该到皇寺出家祈福了,只是……”宋昭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柳瑾儿追问。
“只是陛下年幼,臣妾放心不下……”宋昭低头轻声说道。
柳瑾儿嘴角一扬,笑了笑,朝内确实有人盼着和小皇帝有点儿养育情分的惠太妃可以帮扶小皇帝,跟她这个太后斗一斗呢。
“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哀家有心给他选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好开枝散叶绵延皇家子嗣,惠太妃觉得怎么样?毕竟,先帝在位时子嗣单薄,以致最终只剩下皇上这么一根独苗。若不是情势所迫,哀家又岂会出面料理朝堂之事。稳定了国本,哀家日后才好归还国政啊。”
小皇帝今年才十五岁,但是毕竟是古代皇家,这个年纪有个皇后并不算什么问题。其实朝中其实早就有大臣上折子要求给皇帝立后,只是柳锦儿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