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打蛇打七寸，烟罗可以抬手就让方禾青消弭于世，却也暂时动不了朝英。
“朝侍卫心胸宽广，实在让烟罗大开眼界。”
这二人分明是对彼此有意，然而朝英为保方禾青性命，竟是连这破点子也想的出来。
朝英对这暗讽不置一词，见烟罗收剑回鞘杀气退去，这才跟着收剑对她一抱拳。
下一刻便听对方再次道：“我可不取她性命，只是往后她不得再逗留酆都城。”
男人眉峰微皱嘴唇抿紧，就听侍女长抱臂接着冷笑道。
“陛下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这副容貌若是哪天被人撞见，届时东窗事发大家都得完。”
二人目光一同落到方禾青脸上，她才如梦初醒绝望低喃。
“大人……禾青不想离开……”
烟罗蹲她面前手肘搭在膝盖：“你若不离开，终有一日会有暴露的——危险……”
侍女长话还未说完，那姑娘骤然拽落头上发簪，狠狠在脸上划拉一道大口子！
“禾青！”
朝英和烟罗都没反应过来，那张残破面纱已随簪子陷入血肉，方禾青对那张脸是毫不留情。
“别赶我走好不好……大人，若是一道不够，我还能用火烧，用毒蚀……禾青不会牵连旁人的……”
那姑娘一头青丝狼狈披散，脸上血泪混杂一块簌簌滚落，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只紧紧抓着朝英衣袍神情哀戚。
烟罗被这惨烈场景摄住心神，她恍惚想着倘若王妃知她如此行事，会不会也心生失望将她赶走……
王妃性子良善却也暗含锋芒，当初她为保全自己公然顶撞陛下，倘若此事被朝英捅到她面前，自己所为便是触及她原则底线。
侍女长踉跄站起留下生肌膏，再也没说什么沉默离开。
朝英揭开瓷瓶要给方禾青用药，她却哭着摇头怎么都不肯。
这姑娘显然被烟罗那番说辞吓破了胆，也清楚对方顾虑其实不无道理。
方禾青只怕这张脸还毁的不够多，她觉得自己实在卑劣又贪婪。
最好的解决方案便是她就此湮灭，然而朝英却违背原则保下她，倘若自己足够识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生前已然吃了太多苦，死后难得受到对方如此关照，在朝府的日子也那样静谧又充实。
她只想拼尽全力抓住这来之不易安宁，她也清楚明白自己立过誓。
如今在朝府获得的短暂平静，是建立在另一个姑娘水深火热的顶替中。
报应迟早都会来，她也时刻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
可是舍不得啊……
她舍不得在朝府的时光，也舍不得将她拽出泥潭的朝英……
方禾青被男人抱去了她的寝居，朝英给她止住流血没再试图敷药。
那姑娘往后也会和他一样，脸上永远挂着一道狭长又瞩目的疤。
“……你这又是何必。”
朝英半晌才挤出这样一句话，犹豫着放轻力道拂去她睫下泪痕。
“禾青哪也不想去……只想做朝府的账房……”
她或许会被安排到一个安全又遥远的地方，兴许还有鬼差在旁保护或监视。
然而再不会有人心无杂念对她好，也不会有人走到哪里都将她放在心上，会每次都记着顺手给她带东西回来。
那人会永生与她天各一方，只因他是鬼王的御前侍卫。
方禾青看着床边沉默伫立的男人，这人方才还同侍女长刀剑相向……
此前他对府上背主之人的态度历历在目，如今却因护她做下那样决策……
方禾青泪盈于睫唇瓣嗫嚅，而后闭眼飞扑到他怀中。
朝英身形僵滞怔愣在原地，却很快被她泪水浸透了衣裳。
男人拳头握紧又松开，终是克制轻拍了拍她头顶。
“没事了。”
方禾青语带哽咽摇摇头。
“是我对不住大人……禾青甘愿受罚。”
朝英抿唇将她推离稍许，沉默看着那道横过鼻梁的伤疤。
“……事已至此，那便就此揭过。”
对方闻言仰头看他，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越加清透。
方禾青再次环住男人劲腰，然而等了许久也未得到回应，却也没被推离。
……
烟罗前脚回到玉清宫，后脚就被朝英找过来。
“侍女长方才走的匆忙，不知是何要事相商。”
她才恍然想起是帮王妃问那火晶，于是抬手对他抱拳道。
“朝侍卫那批火晶可还有余？”
对方直接递去一个储物袋，这东西与鬼修属性相克，一般魂魄都是敬而远之。
烟罗便将那袋魂石递过去，未料朝英摇了摇头却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