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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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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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越二年,中原大地赶上三年不遇的寒潮,映安都城内滴水成冰。滚水倒进茶盅里,也能迅速结起冰纹。

一支短小精悍的军队踏着雪穿过长街。和映安禁卫军的黑甲金佩不同,马背上的士卒通身都披银甲,崭新的如刀光般雪亮,稍显陈旧的披挂则因为磨损呈现出月白色,少了些金属的锋芒。

这些披甲士队列井然,众星拱月的绕着中间一匹枣红小马。马背上是一个身着藕荷色厚夹袄,腿裹麂皮护膝的女子,捂着厚厚的绒帽,像是从苦寒之地前来,只是看不清脸。

路人纷纷猜测那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各执一词,却不曾注意到,马背上那姑娘弓成了一个虾米,头是更低了。

耳听着猜测她是和亲公主的言论飞进耳朵,青云呜咽一声,恨不得把脸埋进马的鬃毛里。

原本说的好好的,这入京本应该是她与小姐一起骑马走在阵中。结果在这长街头上,小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策马往身后去了。符老将军和符広少爷早就见怪不怪,知道她会准时回来,并不约束,由着她去疯。

如此之下,她就成了队伍中唯一的女眷,还骑着枣红马,穿着藕粉衣,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对一个安分守己的丫鬟来说,备受瞩目也是一种酷刑。

“早知道跟小姐一块管闲事去了……”青云埋着头,近乎幽怨。

但这事也怪不得别人。她维持着压迫脊椎的姿势又走了一阵,终于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一个梅红色的身影骑着高头骏马劈开银甲军,和枣红小马齐头并行。

她走在外侧,把青云和她的坐骑挡了个严实。

细看不难发现,这红衣女子衣着甚是随性:狐皮大氅之下,丝绒长袄随风轻轻摇动,层层群裾之中,依稀可见垂在马腹两侧的脚上套着一双绒球绣鞋,雪白的绒球随着马步,一走一晃。

此番对比之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才是正牌小姐。先前那个衣着素雅的,原来只是个丫鬟。

符乐呵出一口白气,眼角的炙热还没消下去:“刚走进这长街,看见身后酒肆里好像有恶霸在调戏女子,我过去一细看,果然没看错,顺手主持了一下公道。”

青云直起背:“小姐,您总算来了。这些人几乎要把我盯个窟窿。”

符乐伸出手拍拍她:“军费紧张,没钱雇轿子了,别娇气哈。你也是包袱太重,这么内向做什么,咱们从塞北而来,京城百姓看的新鲜,就让他们看呗。”

说罢,她身体力行,弹掉火鼠裘上的雪花,把兜帽向后拢去,露出一张明艳绝伦的脸。

她人高挑,马高大,又穿红戴金。这一摘帽,像是雪地生出一支娇艳的红梅,往这苦寒的日子里倒了一壶油,烹出一把火。

听见围观群众倒抽冷气的声音,符乐更高兴了。

她从小就是个人来疯,不怕备受瞩目,只怕没人留意。

她拍拍冻红的脸,单手握住缰绳,腾出一只手奋力挥舞。

“父老乡亲们,咱们是从北边来的哈——前日子在鞑靼那边打了胜仗,皇上这一高兴,就把咱喊回来召见召见。”

北风烈烈,符乐只是习武,并不是天生大嗓门。这番自我介绍还是散在风里,没被多少人听见。

“别叫了,女孩子家的,扯着嗓子像什么样子。”

一个骑着乌云踏雪的披甲士回过头来,银盔之下是一双锐利的丹凤眼,拧着眉,似是不满。

“要什么紧嘛,反正我跟京城权贵也无缘了,名声好不好都嫁不出去,干脆随心所欲一点咯。”

符広看着年轻气盛的妹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这次入京,是因为你要授封为镇北侯。我和父亲都可以不注意形象,唯独你不行。”

符乐凑过去跟他咬耳朵:“他点名要封我,不封你,不封父亲,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安好心。”

历代镇北侯难免会有功高震主,招致杀生之祸的时候。

为了能安稳继日,符乐只能表现出对权利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能和京中权贵联姻。

符家三代人都清楚得很:贪图一时门当户对的富贵,日后,没的多半是九族。

符広瞪她:“刚刚那话,已经够我们掉脑袋了。况且何必如此悲观?彻底平复塞北之后,说不定陛下就准许我们解甲归田呢。”

符乐皮笑肉不笑:“哥哥,你可真是消息滞后。我听不少人说了,这新帝可是个暴君!能杀你就绝不会留你。”

符広压抑着:“道听途说!你再嘴上没把门,小心我亲自揍你!”

“行行行,横竖苦的是小女子我。”符乐把帽子拉上,油腔滑调:

“封狼居胥之后,非但四品以上官员不能找,连巨富商贾都得避着点,省得天家误会我惦记他的粮米和盐矿。”

说罢,模仿符広严肃的样子:“英雄不论出身,只要人品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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