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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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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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海九】这个名字,脸上倏忽色变的,首先是杜月笙。麻皮金荣则抽了口冷气,心头一紧,回头和二弟交换了一下眼色,终是,暗暗叫苦,倒退了一步。

汪芙蕖是个商人,□□的水,趟得不深。他还浸在侄儿一夕受戮的屈辱和狂怒中,听见底下人这般丧魂失魄,骂道;【什么海九?哪儿来的狂徒?这上海滩到底是谁做得主!我管他江河湖海!今日这小杂种我汪芙蕖必须带走!】

【那可不是,您说了算哦。】——一个低缓愉悦的,微含谑笑的声音。

先是整肃急促的脚步,两行穿黑褂短打,训练有素的帮众手持闪亮亮的短刀板斧,笔挺站在两侧,正中间不疾不徐,走来一个穿月白长衫,纤长精干的男子。这人三十五六上下,方面薄唇,剑眉星眼。唇边蓄着浅浅的八字须。

阿风叫人押着手臂,艰难地抬起头,被血水浇得发肿的眼皮吃力地张了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海景天。

他的视线红肿肿,模棱棱。他并不能将这个男人看得很清——但有时,人亦不须非用一双肉眼去看人。很多东西,往往会溢出外形之外,悄无声息,浸润我们的心灵。

阿风只感到这人一身古怪的正气——这正气用潇洒恣性调和得分外平易,甚至含着几分诙谐懒散,几分乖张和痞。

这人走到黄杜,汪徐跟前,双手抱臂,对谁都不行一礼。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长些的三十出头年纪,脸色沉郁,身穿军服,腰别□□,手里提一只口袋;另一个年轻的很,二十郎当岁上,戴一副眼镜,清秀俊朗,脖子上还挎着一架相机。

【真是一个好觉也不让人睡。】这海九站在厅堂中央,先是懒洋洋打个哈欠。继而一条手臂横过去搭在阿风肩上,将他一把揽来,他从上到下把阿风打量一遍,啧啧的摇头:【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

【孩子?】汪芙蕖冷笑一声:【这小杂种犯了人命案子——天理不容!】可怜他这颤巍巍气恨恨的小身子骨儿,踮起脚根子啼叫:【他杀了我的亲侄儿——打他如何——我汪某人还要将他他剥皮枭首,挫骨扬灰!】

海九轻轻一笑,松开了阿风,歪歪斜斜,只如醉酒一般,几步踅到汪芙蕖身前,亲热热地把住他脖颈:【我说——这位老兄——这第一——】他笑眯眯地,极有耐心,一副和软口气:【别委屈巴巴的了,汪老板——这小子杀的可是我海家的人——分明没动您家汪公子——你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断不敢沾惹您汪家人不是?】

【他——他——】汪芙蕖见这海九说得煞有介事,几乎狐疑:【他明明——】

海九打断了他,朝身后那挂相机的青年嚷了句:【你来说——景辰——明日的报纸头题可撰好了么?】他不等他开口,先举手指向景辰,插了句:【慢些——跟大家认识认识——舍弟——海景辰——《民报》记者。】

待他说完,景辰朗声道:【回大哥,明日的头题已拟好,我们适才徇着淞沪警察厅的兄弟们前后脚到了事发地——】他拍拍相机:【相片也摄下了——头题就叫——申城荒野突发凶案,汪家大少命殒红尘。】

汪芙蕖一听,气的七窍生烟:【怎么!怎么敢这么写——是谁漏了风声!】

【您别急啊,汪先生。——咱自家弟弟——咱好商量。】海九说着换了一副责备的口气:【怎么能这么写呢?景辰?我就说你们这些小报不懂事——荒郊野岭,强Bao孤女,你这不是要激发民众想象么?这不是要断送了咱们汪家几世清誉么?不如这样】他将大手一挥,一副做主的口气道:【在场的人全给我听好了——汪大少爷今晚哪儿也没去——汪大少爷今晚——】他蹙蹙眉,很不忍的样子:【不幸急病暴毙。】他又,另一条手臂搂住黄金荣脖子,将他一并亲热热地揽来:【跟咱青红帮毫无关联——黄老板您说呢?】

黄金荣嫌弃的在海九臂弯里挣挣,翻个白眼儿,大声喊道:【我青红帮弟子听好——都把各自嘴巴给老子闭严——确如海九爷和海记者所言——汪大少爷今夜是在自家急病暴毙——我等闻讯,痛失少年英才,深感痛心,明日必到汪公馆敬奉奠仪挽金。还请汪先生节哀!】

他话音一落,厅堂里几百号青红帮弟子,齐齐向汪芙蕖行李,声震屋宇:【令侄急病暴毙,请汪先生节哀!请汪先生节哀!请汪先生节哀!】

汪芙蕖又惊又气,又被这青红帮和皖乡会两派悍匪的气势吓得直往后退,只抖抖地指着海九:【我侄儿这笔血债——就这么——就这么叫你抹了?】

【是啊。】海九头一歪,两手一摊:【就是抹了。】

【你——你——你这——】汪芙蕖气的梗塞。

【我——我——我这——】海九贱兮兮地学着汪芙蕖结结巴巴的语态,引得身后帮众嘲笑不迭。

可这海九眉头一皱,倏忽色变。他一只手摁在汪芙蕖肩膀,贴近他头,低低说:【刚只说完了第一件事——现下跟您说第二件——您刚说要把这小兄弟剥皮枭首,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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