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妮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熟手，一出手就让李含英感到惊喜，她唯一的问题就是在细节上不太注意，但只要李含英跟她提出要求，她都会积极改正，很快就被带上路了。
上午李含英还跟李凤妮一块儿做绒条，边做边提醒，下午就放手让凤妮去做，自己则忙乎组装去了。这样双线进行，两不耽误，效率也要更高一些。
就这么忙乎到傍晚，李含英收拾好桌上的材料，给李凤妮结了一天的工钱。
钱不多，李凤妮手指头都磨红了，只挣到六毛钱，这还是她不肯休息，蛮做的结果。但当她把那几张纸币放进口袋，她的心里是那样踏实，那样充盈。在她沉入泥沼的情况下，这六毛钱带给她无限的成就感与和未来的希望。她觉得心口热乎乎的，手也舍不得停。她问李含英：“我能带些熟绒回家做么？”
李含英看穿她的心思，不让她带：“我还指望你长期做呢，别把身子熬坏了。快回家去吧，明天见。”
李凤妮遗憾地点了点头，沉默的样子竟有几分乖顺。
明明李含英比她还要小好几岁，可是，含英真可靠啊，让人忍不住信任，依恋……
李含英目前做的绒花，是想往婚姻登记处卖，卖给新婚的夫妻，所以在颜色、样式上都往喜庆的方向靠。李凤妮帮忙做了两天，对绒条的大小、长短和厚薄就都有数了。
李含英就琢磨着，她可以再拉几个人来了，让李凤妮把人带上路——这种传、帮、带的模式是她从广播里学来的，这种模式下她只用负责最后把关就好，能腾出更多时间去找销路、卖绒花。
李含英把招人的事跟李凤妮提了提，正忙着搓条的李凤妮停了手，默默垂头，没吭声。久到李含英再次问她，才听她轻轻说：“是我做得不够好么？”
曾经被抛下的人，最怕的就是被取代。李含英立刻否定：“你怎么会这么想？要是嫌你做得不好，我怎么会留你继续做，还请你帮忙带别人？我只是想，要把卖绒花的生意做大，只靠我们两个人肯定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凤妮，你愿意帮我么？”
李凤妮听得愣住，嘴巴微张。
李含英便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绒花，抓住李凤妮微微颤抖的手，重又问了一遍：“凤妮，你愿意帮我么？虽然我们现在的做花规模很小很小，卖花也是小打小闹，但是我想从这里开始，我们做出去，带着村里其他的女人，把绒花生意做出去！”
多么大的梦想，李凤妮怕自己承托不住。
可是李含英第一个找的就是她，李含英相信她。
李凤妮颤抖的嘴唇仿佛承受不起空气的重量，头却重重地点了下去：“我做，含英，我跟你一起，一起把绒花生意做出去！”
说是这么说，两天后被李含英拉进她家老屋，看着落灰十年的房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堂屋里方桌板凳一应备齐，李凤妮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李含英这就招好人了？新的做花场地都给她们安排好了。
“我爸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不支持，老屋都给我们腾出来了。”李含英笑眯眯地跟李凤妮说，“这下我们人多也不怕在我家里闹哄哄了，你教她们的时候也能清静一点儿。”
李凤妮还有点发愁：“我怕一下子教不会……”就算是从前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李凤妮，也不敢说自己做了七年绒条，就能带出一群好徒弟。李凤妮很有压力，这两天睡觉都不踏实，梦里都在教徒弟。
李含英见李凤妮眉心拧着个川字，跟雨水天里窝在松毛絮絮里的小蘑菇似的脸色青白泛黄，不由失笑：“放心吧，没你想得那么难。”
就是很难啊！她师傅当年教她，费了两个月才把她教出师，她还算悟性好的了！
李凤妮做惯了锯嘴葫芦，这话她没说出口，心里却愈发煎熬。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人声：“含英，含英在么？”声音越来越近，李凤妮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
奇怪，这么哑的声音。
“哎哟含英啊，想着今天要来你这儿，我可是起了个大早……”
这就是她的第一个徒弟啦？
李凤妮犹犹豫豫，抬眼看去，惊得眼珠子几乎掉下来。
“玉兰阿婆？！”
李含英给她安排的“小徒弟”，竟是六十七岁的玉兰阿婆！
谁家招工不奔着年轻体力好的去？李凤妮竟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继玉兰阿婆之后，又来个五个老太太，有德高望重，常跟妇女主任一起调解矛盾的冬梅阿婆，有能说会道，给村里保成十来对恩爱夫妻的秀芬阿婆，还有……李凤妮人都麻了，这就是李含英给她安排的“小徒弟”么？她带不来啊！
李含英倒是很自如，笑着请几位老太太坐下，给她们倒来茶水。
李凤妮帮忙接水，递碗，眼睛频频看向李含英。
李含英冲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招的就是这群老太太。
津市从明清时候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