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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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相妒(三)(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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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进展也过于顺利了,银瓶登时血气翻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脸上的潮红才蒸起来,裴容廷却不着痕迹地撒开了手。

银瓶没防备,一下子失了平衡,惊叫一声,顺势便往前倒。眼看她就要一头撞进他怀里,也顾不得以下犯上,把手臂一环,好歹搂住了他的颈项,才将将悬崖勒马。她倒吸一口凉气,伏在他胸前发了蒙,他倒神色不改,只勾了勾唇角,也低头看向了她。

两人离得太近了,几乎鼻尖抵着鼻尖,他潋滟的眼像是天边坠落的星。银瓶细细喘息,又感觉到他的呼吸,他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脸,蒸透了她的皮肤。

还是裴容廷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瞧瞧你,还说要伺候我,站也站不稳,毛手毛脚的,叫我怎么敢用你?”

银瓶慌忙撒开手,扶着桌子站起来,为自己辩驳:“明明是大人忽然说了那些古怪的话……”

“唔?我说了什么,你学给我听听。”他又端起茶盅,从容地微笑,“我倒忘了。”

他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这会儿早已收敛了眉目,又做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方才暧昧的言语一笔勾销,仿佛只是一场不算数的白日梦。

端正的举止里掺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旖旎,这是他逗弄婉婉时惯拿手的伎俩。然而从前的婉婉吃了亏,自会和他生气,同他撒娇;现在的婉婉吃了亏,却只轻轻低下了头,任凭心在腔子里跳个没完。

银瓶出来的时候还脚发软。

太丢人了,她不就是想在他跟前卖个俏嘛,没成事儿就算了,怎么反倒是她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她回房后就歪在了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许久没有动弹。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外头暮色渐浓,人声却热闹了起来。这回县太爷摆酒的声势是前所未有的浩大,大家虽不明说,但都心照不宣——这络绎不绝的许多贵客,多半是为了拜见裴中书,才肯纡尊降贵来与这七品官贺寿。

不看僧面看佛面,裴容廷也不得不到席前点个卯。临走前,他对两个贴身的侍从丢下话,叫他们看紧了白司马手底下的一班小戏子,尤其是那个叫桂娘的,断不许她近银瓶的身。

其实若真要处置桂娘,自是斩草除根最干净,只一来她是白司马的人,不好明目张胆地杀伐;再者他客居于此,又不比东厂番子遍天下,没有几个趁手的人可用。

裴容廷离开后,院子里骤然空了。银瓶终于回过一口气,慢吞吞地爬起来,吃了厨房送来的晚饭,左右无事,她也偷偷溜到了前头,看看在唱哪一出戏。

这样庞大的宴席,除了主人家,没人会携姨奶奶出席,更别提银瓶这种连名分也没有的人。她怕撞着人,因此特意挑了僻静的地方走,在黑暗中穿花拂柳,走了一截子路,却悄悄停住了。

她站了一会子,猛然脊背发凉。

不对,有人在跟着她,亦步亦趋,时隐时现。

她屏住了气息,四下打量,却只见夜色茫茫,泼天洒墨一样。仅有的一点儿月色打在身旁的花架子下,那满架的桂花,在月下香得雾气混沌,香得人头晕。她见不远处有扇月亮门,外头似有灯火,便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去。

银瓶才跨门过去,天黑也看不清楚,迎头正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只听那人“哎哟”了一声,银瓶吓了一跳,借着月色再看时,才发觉这人竟是柳姨娘。

“嗳,我的小银奶奶,你也太瘦了些,这一下子硌得我骨头好疼!”柳姨娘曼声叫着,一只手撑腰,另一只手扶墙。

银瓶忙赔不是,扶她到一溜儿白墙矮房子底下,那背阴的房檐底下有张石凳,又笑嘻嘻道:“姨娘如此弱柳扶风,倒真衬了你的姓。”

柳姨娘坐下后,咬牙道:“你还说呢,我在前头挨了一下午的使唤,迎来送往,脚都不沾地,强吊着一口气要走回去歇歇,就被小姑奶奶你撞散了。”

夜幕下,可以遥遥看见东南角一点儿璀璨的灯火,缥缈琴音掩在细弱的风声里。

银瓶道:“这是唱哪一出戏?”

“现在是《西楼会》。”柳姨娘笑道,“再之前是桂娘的《相约》,她那扮相是真伶俐,姑娘没赶上,倒可惜了。”

银瓶听见桂娘的名字,不免心乱,才要岔开这话头,忽然听她们头顶的月窗里传出两声女人的呜咽。两人都吓了一跳,只疑心是听错了,不约而同敛声屏气,却更灌了个满耳。

低泣不过半刻,竟又听见“啪”的一声响,像扇了耳光,有个男人骂道:“哭什么哭!你们爷养这班小戏子,你还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不成?既是你爷点了头,就由不得你不依,再哭,看我把你的膀子撅折了!”

女人挨了打,吞下哭音儿,过了一会儿,她又哭起来,颤声道:“爷快些了事吧,方才我往这儿来,太太的丫头可都看在眼里。我再不回去,被她察觉了,只怕要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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