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死状惨烈，瞳孔里最后映照着群山，高云，宇宙和女人。
“世事无常啊......”宿舍里苏茼很遗憾地摇摇头，“最近一个月意外死亡的新闻都有三四次了，昨天四川还地震了，诶，最近网上不都有很多人算命说地球要变了嘛——”
卢浮转手在宿舍群里发了一本末世求生文，“正在读的，你们自行参考，真到了那个时候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命运，大概率是npc的命，诶，自白你在啊？你怎么在床上不出声，吓死我了一转头你在床上露个大头。”
“你还好吗？怎么这个时间睡觉，我们有吵到你吗？”
“我上厕所。”
苏茼有些担心地看着秦自白悬在宽大睡衣下空空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掐了一把，“晚上一起吃饭，这样下去寝室里要多一个饿死鬼，你都有钱看一小时800的心理医生怎么没钱吃饭——”
秦自白自顾自进入卫生间抱头蹲下，这几天以来，光头男人的死状像默片一样无时无刻在眼前上演，惊恐的眼神，极速收缩又涣散掉的瞳孔，他不是从楼梯上滚下来，他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所以死得非常果断，活着的时候脖子看起来堆了一圈流油的肥肉，但是断掉的时候又脆弱得只剩一层皮挂着。
她并没有那么无动于衷，特别是看到后续视频之后。匆忙赶来的女儿化着漂亮的妆穿搭完善，一副要出去玩的样子，在等救护车的期间哭得披头散发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碱中毒晕厥过去的视频。
“我该被审判吗。”
她看见洗手间地板滴落了几滴血，一个东西弹弹地滚落下来，像一只胶质球，黑白相间的球体沾满淅淅沥沥的鲜血一路愉悦地滚进厕所坑里，秦自白的眼眶在尖叫，嘴却沉默地像一个法庭上被审判的凶手。她认为比起凶手，更认可自己是刽子手，代为行使公正的职责，她不清楚自己怎么引发了别人的幻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杀了我吧。”
秦自白跪在湿漉漉的瓷砖上，麻木地感受着幻觉发生的前兆，突然酸涩涌上眼眶，不是她在哭，是林青衫在哭。宇宙用博爱的方式将女人联系起来，她自己只是一颗畸变的眼球，流不出来眼泪，所以有人代为实行。
小小的空间升腾起烧红的血腥的蒸汽。
她的声带发出卡卡的嘶吼声，她突然感到恶心，自己竟然向陈见生说出了那么大言不惭那么残忍如同野兽的话语，茹毛饮血的怪胎。
她抬头，看到了花洒，那里面流出来的是审判的哭泣，是的，我只是一个病人，病人。
卫生间一阵接一阵的冲水声夹杂着细细的哭声传来，卢浮和苏茼对视，终于决定站起来去敲门。苏茼抓住她的袖子，难得竟然有点严肃，“我们再等十分钟，她可能需要一个空间哭一下，先不要打扰。十分钟之后不出来，我们再问。”
而这短短的时间从未让人感到如此漫长过，苏茼觉得自己听到没一种声音都值得生疑，殷殷切切的抽泣声让她在等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站起来，重重敲了敲，力道之大像她醉酒的父亲在外面砸门的时候，一锤一锤让她指骨都发痛，但她却认为这门不过就是一扇纸糊的东西，怎么打不开呢，打不开，“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等等，苏茼，苏茼！你怎么了！里面没动静没动静了！”
“自白在哭啊！你听不到吗！！别哭了别哭了！”
“她没有！！！！”
卢浮拼尽全力把苏茼按压在床上，感觉自己在按着一头发疯的野兽，苏茼逐渐安静下来，但神色空洞。卢浮感觉她看着自己却又确定她看向了别处，这一幕，和秦自白好像。
被撩翻的水盆，紧闭的厕所门，淅淅沥沥的花洒声，被弄乱的床铺，发疯的苏茼，卢浮喘着粗气感受着这一切，“......都疯了。”
秦自白被送往了医院，她叫宿舍阿姨叫来了修理工强行打开洗手间门之后，看到秦自白靠着墙躺着，意识已经完全失去，下身是大片的鲜血，细看才知道是从脸上的伤口留下来的，她脸颊被她用东西撕开了。
“用什么？刀？”
“不是刀。”卢浮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们寝室里有一根铁丝，原来是缠绕在水管上的，因为一进来就有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看着很脏满是锈迹就一直没拿下来，应该是用那个，她把自己脖子缠住，还把脸划伤了。”
“她平时有自杀倾向吗？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让她受刺激吗？”
“没有。”苏茼突然讲话，盯着辅导员的眼睛沉静地笑着，“自白一直都很健谈外向，平时也会出去玩，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辅导员姓马，是刚换的，她愣愣地接受着苏茼的注视，一时竟有些不敢回应，只能先说去医院看看秦自白的状况再找她们了解情况。临走时装作关心地抱了抱她们以示安慰，把卢浮刚刚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悄悄看了清楚，上面有浅浅的抓伤。
我是谁？
祂一直在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