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的夜晚，剧院的演员全都下班离开，只有一间舞蹈室还亮着灯，门卫师傅指着亮灯的教室对时之涵说：“时老师，那姑娘什么时候走，我要下班了”
时之涵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半了。她抱歉的笑了笑：“耽误您时间了，我去看看”
“早该看看了，一次两次也没什么，这都一星期了每天十二点才走人”警卫叫苦连天，他家那口子现在怀疑他在外面有人，怎么解释都不行，成天耷拉个脸，给他吃咸菜就算了，这两天更是话都不跟他说一句
“好的好的，我跟她说说”时之涵听着师傅的抱怨，面色担忧的推开舞蹈室的门
灯光下的女孩不知疲倦的踮脚，旋转，抬腿，跳跃……仿佛八音盒里上了发条永不停歇的玩偶，唯美之余令人感到诡异
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无尽无休的舞蹈……
时之涵甚至等不到舞曲结束，出声阻止“乔深”
她的声音并没有使乔深停下
看着这幕，时之涵突然想起自己读过的一篇童话——红舞鞋
自大的女孩穿着一双脱不下的红舞鞋，直到死亡来临前，她都要一刻不停的跳舞
即使结局用童稚的文字书写的美好且皆大欢喜，时之涵依旧忘不掉自己读到刽子手砍掉女孩双脚时的恐惧
以至于，时隔多年后她再次想起那段看似天真的描写，都会通体生寒
时之涵滚动轮椅来到音响处，毫不犹豫的按掉开关
——音乐声戛然而止
乔深依旧没停，她早已不是随着音乐而舞动，她就像穿着红舞鞋的女孩一样，被不知名的东西操控着在舞蹈
“够了！”时之涵艰难转动轮椅，堵住她的步子
“你这样练除了挥霍掉你的天赋，什么都做不到”
“天赋？”乔深喘息着盯着她，神色疲惫：“十七岁，真正有天赋的人会像我一样连基本功都做不好吗”
“真正有天赋的人这个年纪已经是顶尖的芭蕾舞者了……”乔深颓然的坐到地上
时之涵叹气：“乔深，你不能这样比，你起步太晚，但就你的天赋只要坚持迟早会赶超你的同龄人”
“没有时间了”乔深语气低沉：“假以时日我会成为顶尖的芭蕾舞者，那……季风聆呢？他等的到那个时候吗”
“他们跟你说了”时之涵皱眉
“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但猜得的到”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乔深快速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之涵姐，你们选择我也是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在舞台上留下些什么吧。可就我现在的样子只能拖他后腿。”
乔深在练功服外套上衣服，背上包，对沉默已久的时之涵说：“我必须这样不停的练，之涵姐，帮我吧”
时之涵看着眼前坚定的少女，知道她这么努力的原因后，说不出拒绝的话，妥协的点头，“嗯”过后她又添了一句，“但不许在剧院练这么晚，警卫要下班”
“OK”乔深边说边边比了个手势，推着轮椅往外走，“谢谢之涵姐啦。走吧，我送你回去”
将时之涵送回家，乔深没急着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一个人沿着桥走了许久。
期间她想着很多人，远在德国的温濯，毫不知情的妈妈，命不久矣的季风聆……
最珍视的人，又不得不注定失去。从很久以前这种恐慌就包裹着她
秋夜的风里带着即将到来的寒气，并不温暖。乔深打了个寒噤后裹紧衣衫，在桥中停下步伐，望着江河。
江水的尽头，漆黑一片，即便月光洒在上面，也难消融这铺天盖地的墨色，令人看不到，令人望而生畏
不知不觉中，乔深又把很多人放在她自己人生的前面，她也许察觉到了，可无法改变。
之后的日子，乔深就像机器人一样，学校，训练，参加比赛，没有一刻停下。
乔梦看着相比开学进步了一大截的排名表，眉宇间带着愁容，她叫住一回来就要去写作业的女儿“深深”
乔深转身看她，眼里不解
乔梦笑笑，“你陪妈妈看会儿电视吧”
乔深看了眼电视上播的狗血偶像剧，点点头
乔梦来不及窃喜，就听见她说：“等我写完作业陪您看”
“写完作业你又要跳舞”乔梦抱怨道
乔深拿着书包，头也不回：“跳完了陪您看”
跳完了就很晚了，乔梦没说这句话，眼里流露出担忧
到高一之后，深深绷太紧了。濯濯说没事，丈夫对孩子的改变也觉得正常，把这些担心都归咎于她太敏感
乔梦作为天天和女儿接触的人，知道这种不安绝对不是自己太敏感引起的。该找个时间好好问一问
深夜练完舞的乔深，快速洗完澡。听到一楼的电视声，汲着拖鞋下楼
楼下，乔梦半倚着沙发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