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无奈地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金副市长能提醒自己一下，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估计他也被某些领导批了一顿，李沐只是个政协委员，无党派人士，思想冒进掐死就完了，可你个副市长公然站在包产到户的对立面，这不是找死是啥。 其实新型的集体合作村镇典范不是没有，天津的大邱庄，江苏的华西村都已经做出了样板，这两个村镇的共同点都不是大搞农业而是多种经营，将土地价值最大化，想要实现土地价值最大化，就只能采取联产合作经营，否则这一嘎达那一块儿，根本成不了规模。 李沐很不理解吉春某些领导的想法，坚决贯彻中央的精神没错，可你也得因地制宜啊？联产合作经营是农民自愿的，政府凭啥干预？难道非得逼着农民侍弄这一亩三分地？ 李沐开车回到家，闷着头坐在沙发上抽烟，越想越郁闷，就把电话打给了陈卫东。 听李沐发了一顿牢骚，电话那头陈卫东笑了：“你就为这个郁闷吗，看样子你太不了解官场规则了，你以为吉春领导不知道前进乡这么做是对的吗？可你让他们怎么支持。 包产到户刚实行几年，政府就在喉舌报刊发表你这样的文章，很容易让人觉得吉春的天变了，你知道大邱庄和华西村的发展遭遇到多少阻力？ 政府不表态，不反对，不支持是对的，起码不能形成文字上的东西支持搞联产合作社，至于下面自发的行为跟政府没啥关系，只要不毁坏农田基本建设就可以，你怎么种谁管？ 上次周书记不是告诉你了么，让你低调一些，你咋又把自己弄到了风口浪尖上？别咋折腾了，薛亮三月末就要走了，吉春领导层会有大变动，这节骨眼上你千万别乱站队，记住你就是个做生意的。” 陈卫东的话让李沐心里更堵了，自己刚要弄鹿场，金副市长一旦调走上来个瞅自己不顺眼的，处处给自己穿小鞋，这买卖还咋干？ 三月末还有个堵心的事儿，就是李泉也是那个是时候出狱，李沐抬头看看日历，眉头皱得更紧了。 八九年是晚春，以往三月末的时候田间地头都泛绿了，可现在虽然地上的残冰消融了一些，但倒春寒就像李沐的心情，阴冷刺骨。 张海涛果然当上了常务副市长，而金副市长去了政协当副主席，基本上没了晋升空间。 从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上看，张海涛上来的三板斧都是大搞城市开发，修路盖楼拉动地方经济指标，而对国企改制的风向也变了，新开发的楼盘中，就有四个是破产企业的土地，政府再次延续了几年前的政策，把卖地的钱拿出一部分给下岗职工，这回心心念念的老企业影儿都没了，下岗职工最后的指望，就是存折上那为数不多的散碎银两。 李沐看不懂了，明明吉春没钱，可修路搞开发却弄得红红火火的，就在一群群下岗职工骂大街的时候，工地上却人头攒动，不知道啥时候开始，社会上对下岗职工由同情变成了鄙视，说下岗的都是懒人，要不然咋没几个能上工作赚钱的？ 李泉放出来那天，李沐和李佳琪开车去接他，令李沐没想到的是，李泉出来看都没看他们哥俩一眼，径直上了一辆面包车扬长而去，阴翳的脸色居然比三月的天还冷。 李泉没回家，更没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见李沐和李佳琪满脸失落地回来，李萍只问了一句：“见到老三了吗，太还好吧。” 李沐点点头：“老三挺好的，让朋友接走了，说不用惦记他。” 李萍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李萍身子很懒，除非是媛媛回家她能起来坐会儿，平时连电视都不爱看了，李沐给号了脉，脉象涩弱难平，心焦火盛，吃了药也不见好，李沐知道母亲是心里有事儿，并不是身体的问题，这种心病不是药能治好的。 李泉出狱后一直没动静，李沐找人查过那辆车的牌照，车是磐石的，难道李泉又上磐石了吗？ 可很快一个消息就传到了李沐的耳朵里，说有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背上贴着大字报，上面写着黑心大哥串通姐姐侵吞遗产，呼唤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那个人越是有人围观就越来劲，大声跟围观的人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讲的就是李沐跟李泉的官司。 李沐气得就要去找李泉说道说道，却被孙慧慧给拦住了，可晚上李佳琪眼睛通红地回来，一进屋就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李沐一问才知道，原来李泉居然坐在了一中大门口演讲，引来一大群吃瓜群众起哄，最后虽然被保安撵走了，但给李佳琪造成的影响已经难以挽回。 现在整个一中都在传，李佳琪伙同大哥制造假遗书，侵吞了遗产，说李佳琪才二十多岁就能开轿车住商品楼，这钱一定来路不明。 不到三天，吉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李沐独占遗产的流言，小道消息就是这么快，李沐又不能拿着法院判决挨个人解释，所以这件事迅速发酵，很快就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 而相关部门的介入方式很奇葩，并未阻止李泉胡闹，而是开始调查李佳琪了。 李沐遗产案已经走过司法程序，再调查李沐没意义，但对于李佳琪来说就不同了，首先李佳琪不是做买卖的，你有房有车光靠工资不可能，钱从哪来？ 这一调查不要紧，一下子把李佳琪存折上那三百万给查了出来。 面对有关部门的追问，李佳琪直接让他们去查银行的记录，一查是陈静转给她的，又问了陈静，陈静直接说李佳琪跟她借的，而且还有借条，这钱查到了死胡同里，跟李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